“是许攸让你来的?”唐平推开车窗,看着脸色难看的皇甫坚寿,笑容中带着一丝同情。
他并没有离开,一直停在路边等着。
他不相信许攸会这么轻易的放他走,肯定会安排人追,一直追到他在山里的小屋。
车夫和美婢就是眼线,他们一线上会留下线索。
逃是逃不掉的,不如面对。
不出所料,皇甫坚寿很快就追了过来,看到马车就让人将马车团团围住,箭上弦,刀出鞘,如临大敌,搞得气氛很紧张。
路人见到战旗,知道这是皇甫嵩的部下,都离得远远的,生怕被牵连。
“没想到唐君深藏不露,竟是黄巾余孽。”皇甫坚寿咬牙切齿,恨不得将唐平一刀砍了。
看到郭武的第一眼,他就知道许攸没说谎,唐平绝对和黄巾有关。
黄巾力士太显眼了,只要见过,都能一眼认出。
身体魁梧强壮如巨人,眼神清纯质朴如儿童。
在战场上,悍不畏死的黄巾力士曾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。
“首先,我不是黄巾中人。”唐平从容说道:“许攸没告诉你吧,我早就与张角割席了。”
皇甫坚寿不说话,只是眼神依旧犀利。
许攸没说的话太多了,他并不相信许攸,现在先听唐平说,回头再找许攸对质不迟。
“其次,我这次来,不是为了黄巾,而是为了令尊。你们不怕天谴,继续杀就是了,我绝不会多一句嘴。天作孽,犹可活。自作孽,不可活。这句话,想必你们父子都知道,不用我饶舌。”
皇甫坚寿的神情舒缓了些,拱手道:“多谢唐君提醒。刚才多有疏忽,现在赶来陪罪。还请唐君回车,在邺城多盘桓几日,让我父子有机会请益一二。”
“你们凉州人,都是这么请客的?”唐平挑挑下巴,看向那些凶神恶煞的甲士。
皇甫坚寿有点尴尬,连忙喝令部下收起武器,又向唐平赔礼。
“粗野之人,厮杀惯了,不通礼节,还请唐君见谅。”
“不必如此,我对凉州勇士还是很欣赏的。如果没有你们浴血奋战,羌人早就杀到洛阳了。”唐平说着,拉开车门,热情相邀。“来,上车,我有几句话对你说。”
皇甫坚寿有点犹豫。
这马车是许攸的,许攸一向自负,不喜欢人碰他的东西。他若是上了车,将来许攸知道了,只怕又会说些难听的。
再说了,唐平是黄巾余孽,他和唐平共处一车,也不合适。
虽然唐平夸赞西凉勇士护边有功,让他非常受用。
这样的话,他几乎从来没听关东人提过哪怕一句。反到是一个刚刚被杀得人头** ** ,血流成河的黄巾余孽说出了这样的话。
在那一刻,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摸了一下,对唐平的态度也不自觉的有些改变。
“不敢来?”唐平歪了歪头,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。“看来你被许攸吓得不轻。”
皇甫坚寿听了,怒气上涌,笑道:“唐君言重了,我有什么不敢的,只是甲胄在身,血污未除,怕弄脏了马车。既然唐君不嫌弃,我上车便是。”
说完,他下了马,摘下头盔,交给亲卫,又摘下腰下的战刀,握在手中,弯腰进了马车。
他身材高大,不弯腰,还真进不来。
唐平见状,伸手将婢女搂在怀中,横坐在腿上,腾了一些空间。
婢女很娇小,即使坐在他腿上,也没皇甫坚寿高。与皇甫坚寿面对面,婢女又羞又气,还有点怕,只得将脸转开,藏在唐平怀中。
皇甫坚寿见了,忍不住嘲讽道:“听说黄巾** 乱,果不其然。”
“那是你没见识。”唐平从容说道。“等你见过那些道德君子的真面目,你就知道我这点事不值一提。”
皇甫坚寿语塞。
他不得不承认,唐平说得有理。
与那些满口道德的权贵相比,唐平这点事根本不算事。
别的不说,许攸出行,车里带着婢女,难道是为了吟诗作赋?
“许攸除了说出我曾经的身份,有没有告诉你们其他的?”
“没有。”皇甫坚寿简洁明了的说道,眼睛盯着唐平,不放过他的一丝细微表情。
“那我也别说太多了,免得许攸** 灭口的时候,连你一起杀了。”唐平伸手敲敲车壁,让车夫出发,去邺城里的冀州牧府。
皇甫坚寿欲言又止。
他有一肚子话想问唐平,但是他很清楚,唐平的身份复杂,他知道得越多越麻烦。
他的父亲已经封了侯,没必要再多事。
他一直认为,党人不会真正接受他们父子,哪怕他们父子为党人做再多的脏事。
看许攸的态度就知道了。
——
回到州牧府,唐平没有被带到皇甫嵩面前,却被安置在一个偏僻的小院。
让人守好院子,皇甫坚寿就走了,连个招呼都没打。
唐平也没理他,让郭武四处转转,看看院子里有几个房间,都有些什么东西,自己坐在堂上,让婢女继续唱曲,自己靠在凭几上,闭着眼睛打拍子,悠然自得。
不知过了多久,脚步声响起,许攸走了进来。
“唐君好自在,不愧是修道之人。可惜节拍都错了,不在调上。”许攸自顾自的上了堂,看了一眼婢女,又斜睨向唐平。“我这婢女如何?”
“好,人美音柔体娇。”唐平睁开眼睛,似笑非笑的看着许攸。“还有么?再送几个给我。”
许攸坐了下来,伸手拿过覆在案上的水杯。“你修的是什么道?不会是房中术吧?”
婢女连忙走了过来,为许攸倒水。
“人生在世,不过百年。管他什么道,只要开心就好,其他的不必在意。”
“你倒看得开。”许攸喝了一口水,将水杯放在案上。“可是我不信你,奈何?”
唐平咧嘴一笑。“信不信,是你的事,与我何干?”
“我不信你,就要用些手段,问出一些我想问的事。”许攸捏着手指,眼神渐渐凌厉起来。“你倒是说说看,我要怎么做,你才肯说。”
唐平嘴角的笑意更浓。“许攸,你虽然人到中年,却还是几年前的脾气,一点没变。说好听一点,是天真不灭。说难听一点,是难成大器。”
听到唐平直呼其名,又口出恶言,许攸的眉梢渐渐挑起,煞气满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