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符迷踪
夜色如墨,秦淮河上的画舫再次亮起红灯笼。宇文翔登上画舫时,舱内已备下美酒佳肴。红衣女子笑意盈盈地将他引入内舱,纱帐后传来若有若无的琴音,婉转空灵,似诉尽人间悲欢。
“宇文大人,别来无恙。”轻纱覆面的女子起身行礼,莲步轻移间,袖中滑落的银铃发出清脆声响。宇文翔将玉符取出:“姑娘可知此物来历?”女子望着玉符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:“大人果然聪明,这玉符,是开启南梁皇室秘库的钥匙。”
宇文翔瞳孔微缩。秘库传闻已久,据说藏着南梁历代积累的奇珍异宝,还有能颠覆朝堂的密档。“姑娘为何将如此重要之物交予在下?”他问。女子斟了一杯酒,递到他面前:“因为大人是北唐使臣,身份特殊。南梁如今内忧外患,各方势力争权夺利,秘库若落入宁王或太子之手,必将掀起腥风血雨。”
她顿了顿,继续道:“梁帝年事已高,储君之位悬而未决。宁王野心勃勃,勾结外敌;太子表面仁厚,实则手段狠辣。唯有让秘库的秘密暂由北唐保管,才能制衡两方势力,维持南梁的稳定。”
宇文翔端起酒杯,却未饮下。他明白,这女子看似为南梁着想,实则在下一盘更大的棋。“姑娘如何保证,北唐不会觊觎秘库中的宝物?”女子轻笑:“北唐陛下英明神武,岂会因一时之利** 南北平衡?况且,秘库的入口,除了玉符,还需另一把钥匙。”
话音未落,画舫突然剧烈晃动,舱外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。宇文翔拉着女子躲到屏风后,软剑出鞘。舱门被撞开,一群黑衣人闯了进来,为首之人竟是宁王的贴身侍卫。
“交出玉符!”侍卫头目喊道。宇文翔冷笑:“宁王还真是心急。”双方展开激战,红衣女子护着主人退到角落。打斗间,宇文翔瞥见女子袖中露出半截图纸,上面画着的,正是南梁皇宫的地形图。
就在局势胶着之时,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。李炎的声音传来:“大人!羽林卫到了!”黑衣人见状,纷纷逃窜。宇文翔松了口气,转身却见女子已不见了踪影,只留下案上一张字条:“明日巳时,栖霞寺。”
次日,宇文翔来到栖霞寺。古刹钟声悠扬,香烟袅袅。他在大雄宝殿拜完佛,正要寻找女子,却见一个小沙弥递来一封信。展开信笺,上面只有八个字:“后山竹林,静候佳音。”
后山竹林间,女子倚着竹树而立,月光透过竹叶洒在她身上,宛如一幅水墨画卷。“大人如约而至。”她转身,“另一把钥匙,就在梁帝的寝殿。”宇文翔皱眉:“梁帝寝殿守卫森严,如何取之?”
女子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:“这是梁帝当年赠予先皇后的信物,有了它,可畅通无阻进入后宫。三日后,梁帝会在宫中设宴款待大人,届时便是机会。”宇文翔接过玉佩,心中思绪万千。盗取梁帝寝殿的钥匙,一旦被发现,便是死路一条。
“大人怕了?”女子挑眉,“北唐使臣的胆识,就只有这般?”宇文翔握紧玉佩:“姑娘放心,宇文翔既接下此事,定会全力以赴。只是事成之后,姑娘需告知我,究竟有何图谋。”女子轻笑:“大人只管安心行事,** ,自会浮出水面。”
三日后,宫中夜宴灯火辉煌。宇文翔身着北唐华服,与南梁群臣推杯换盏。他余光瞥见梁帝身旁的** 总管王公公,腰间挂着一串钥匙,其中一把形状奇特,与玉符上的纹路似乎能契合。
趁着众人酒酣,宇文翔以** 为由离席。他握着玉佩,按照女子给的路线,避开巡逻的侍卫,潜入后宫。梁帝寝殿外,两名宫女正在打扫。宇文翔拿出玉佩,压低声音:“王公公让我来取东西。”宫女见玉佩,连忙放行。
寝殿内烛火摇曳,宇文翔在案上、柜中仔细寻找,却一无所获。就在他心急如焚时,忽然注意到墙上的一幅山水画。画轴微微凸起,他伸手一拉,暗格开启,里面静静躺着一把鎏金钥匙。
宇文翔心跳加速,正要取钥匙,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。他迅速将钥匙藏入怀中,躲到屏风后。门被推开,进来的竟是宁王。宁王在寝殿内四处搜寻,脸色阴沉。片刻后,他骂骂咧咧地离开。
宇文翔松了口气,正要离开,却见梁帝在王公公的搀扶下走了进来。他屏住呼吸,看着梁帝走到山水画前,打开暗格。发现钥匙不见,梁帝勃然大怒:“谁?!”
宇文翔知道不能再躲,他走出屏风,跪地行礼:“陛下恕罪,是臣取走了钥匙。”梁帝怒目圆睁:“你好大的胆子!”宇文翔不慌不忙:“陛下,臣此举实是为南梁社稷着想。宁王觊觎秘库已久,若让他得逞,南梁必将大乱。”
梁帝闻言,神色缓和:“你如何得知?”宇文翔将宁王夜闯寝殿之事说出,又拿出玉符。宇文翔将玉符托在掌心,烛火掠过其上精美的莲花纹路,在梁帝眼底投下斑驳光影。“三日前虎啸谷,宁王私调禁军抢夺前朝帛书,此物正是从其贴身侍卫处缴获。”他故意顿了顿,看着梁帝喉结剧烈** 动,“陛下可知帛书所记何事?”
王公公突然尖着嗓子插话:“大胆使臣,竟敢揣度我朝机密!”宇文翔却不退反进,从袖中抽出半卷焦黑的残页:“宁王火烧帛书前,臣冒险抢出这半幅。”残页上“景明元年,海船千艘...”几字依稀可辨,正是南梁开国时海外贸易的隐秘记载。
梁帝猛地夺过残页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南梁虽表面重农抑商,实则暗中维持着庞大的海上商路,这些收益多年来都被用于豢养私军。若此事曝光,朝堂必将掀起轩然** 。“你究竟想如何?”梁帝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。
宇文翔叩首在地:“北唐愿做南梁的磨刀石。”他抬起头时,目光与梁帝对视,“秘库钥匙由北唐保管,既能制衡宁王,又可让陛下在储君之争中稳** 胜券。待局势明朗,北唐自当完璧归赵。”
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太子萧景宣的声音穿透雕花木门:“儿臣听闻父皇龙体抱恙,特来探望!”宇文翔心中一凛,这时间点太过蹊跷。梁帝迅速将残页和玉符塞进暗格,沉声道:“从密道出宫,三日后辰时再来。”
李炎早已在宫墙外接应,见宇文翔面色凝重,低声问:“大人,可是出事了?”宇文翔望着漫天星斗,突然想起秦淮河女子说过的话——“南梁皇室,每个人都有见不得光的影子”。他握紧腰间玉佩,那上面还残留着梁帝掌心的温度。
三日后再入宫,梁帝竟在御书房单独召见。案头摊开的不仅有秘库地图,还有宁王与北狄往来的密信。“朕需要你做个局。”梁帝将密信推到他面前,信纸边缘还沾着暗红血迹,“让宁王以为秘库入口在栖霞寺。”
宇文翔心下了然。栖霞寺地势险峻,若宁王贸然行动,梁帝便可借机以“谋逆”之名一举铲除异己。可他更在意的是,梁帝为何如此信任一个北唐使臣?“陛下可知,太子也在暗中寻找秘库?”他突然开口。
梁帝浑浊的眼珠转动:“景宣那孩子,太心急了。”话音未落,窗外传来瓷器碎裂声。两人对视一眼,梁帝猛地推开暗门,却见宁王萧景睿正握着半截瓷片,抵在王公公咽喉处。
“父皇好算计!”宁王脸上带着癫狂的笑意,“让北唐使臣当棋子,既能制衡我,又能试探太子。可您忘了,这棋盘上的人,都有自己的心思。”他扬了扬手中的密函,正是宇文翔初到建康时被刺客抢夺的那份北唐密旨。
宇文翔瞳孔骤缩。当日刺客虽未得手,却早已将密旨内容泄露。宁王晃着密函:“北唐想借秘库之乱,坐收渔利。宇文大人,我说得可对?”
千钧一发之际,殿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。李炎的声音穿透宫墙:“大人!秦淮河画舫走水,那女子...”宇文翔心中一痛,却见梁帝突然暴起,手中茶盏狠狠砸向宁王。混乱中,宇文翔趁机夺过密函,拉着李炎冲向宫门。
画舫已被大火吞没,红衣女子浑身是血地倒在岸边。宇文翔抱起她时,她颤抖着塞来个油纸包:“密...密道...”话未说完便没了气息。展开油纸,竟是一张密道图,入口赫然标在栖霞寺的药师佛座下。
三日后,栖霞寺钟声悠扬。宇文翔带着北唐侍卫佯装搜寻,却在佛座下发现暗门。密道内机关重重,待他们冲破最后一道关卡,却见太子萧景宣早已等候在此。“宇文大人,别来无恙。”太子把玩着鎏金钥匙,身后站着镇国大将军陆昭。
宇文翔这才恍然大悟。从虎啸谷的帛书,到秦淮河的玉符,都是太子设下的局。他故意让宇文翔拿到钥匙,就是为了引宁王上钩,同时坐实北唐“干涉内政”的罪名。“太子殿下好手段。”宇文翔冷笑,“可您别忘了,梁帝手中还有宁王通敌的证据。”
话音未落,密道外突然传来喊杀声。宁王的叛军已包围栖霞寺,而梁帝的禁军也从另一个方向逼近。太子脸色骤变,陆昭抽出长剑:“保护殿下突围!”
混战中,宇文翔趁乱将玉符和钥匙埋入佛像底座。当他满身血污地冲出栖霞寺时,正撞见梁帝的车辇。“做得好。”梁帝望着熊熊燃烧的寺庙,“秘库的秘密,就永远埋在这里吧。”
三日后,宇文翔启程回北唐。临行前,他收到梁帝的密信,上面只有八个字:“南梁无秘,北唐勿念。”他望着建康城渐远的轮廓,突然想起秦淮河畔那女子的笑。原来所有人,都不过是皇权棋盘上的棋子。
归程的马车中,宇文翔打开红衣女子留下的密道图,在背面发现一行小字:“我本前朝遗孤,愿以命换南梁太平。”他将图纸投入火盆,看着灰烬随风飘散。这场出使,他虽未完成陛下探查储君虚实的任务,却见证了比秘库更珍贵的东西——有些人,甘愿为了心中的大义,燃尽自己的生命。